随着城市发展的不确定性和社会诉求的多元化，传统以专家决策为核心的城市规划方式逐渐暴露出明显的局限性。一方面，专业知识与公众真实需求之间往往存在鸿沟；另一方面，现有的公众参与模式常常流于形式，未能有效调动公众的积极性。在这一情境下，“游戏化”(Gamification)作为一种新的公众参与方法逐渐受到关注。

公众参与城市规划的理念可追溯至古希腊时代。雅典城邦的公民大会(ecclesia)与公共广场(agora)，体现了民主制度与公共空间的早期结合。然而，工业革命后的英国城市规划则更倾向于专家决策，公众主体性逐渐弱化。20世纪中后期，伴随民主价值的兴起，公众参与运动再次得到关注。福柯在权力-知识理论中指出，规划知识可能被用作控制公众的工具；列斐伏尔则强调城市空间并非专家单方面创造，而是多元社会主体共同生产的结果。此外，凯文·林奇、柯林·罗和阿尔多·罗西等学者亦提出，公众的空间感知、记忆与情感体验应成为城市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游戏化方法提供了突破这一困境的可能路径。通过互动性的游戏机制，将抽象复杂的城市议题转化为公众易于理解和参与的情境，降低了公众参与的心理与认知门槛。“严肃游戏”(Serious Games)正是这一理念的具体实践，其目的在于通过游戏形式，结合教育、社会实践和公共决策，帮助公众更好地理解并参与复杂的社会问题。

在严肃游戏的设计中，MDA框架(Mechanics机制、Dynamics动态、Aesthetics美学)起到了核心的指导作用。机制(Mechanics)是游戏的基本规则与交互方式；动态(Dynamics)反映游戏内玩家互动产生的实时反馈与行为变化；美学(Aesthetics)则聚焦于玩家在游戏过程中感受到的情感体验与氛围。将这样的框架导入城市规划领域中允许设计师将现实的复杂城市问题转化为公众可参与的互动情境，让参与者在沉浸式环境中直观地感受到决策的即时反馈。

过去3年间，AA建筑联盟学院景观城市学(AALU)的学生团队以MDA框架为指导(表1)，开发了一系列严肃游戏项目，展示了游戏化在城市规划中的潜力。

表1 MDA框架对规划游戏的设计思维引导

Tab. 1 Guiding design thinking in planning games through the MDA framework

例如，《Water Neutral City》以英国奇切斯特市的水资源管理为背景。游戏机制迫使玩家在保护环境、提高民意支持和经济发展之间做出战略性决策；动态设计体现为随机事件和即时反馈，一旦决策失误，玩家立即看到环境与社会指标恶化；美学层面强调决策者在复杂决策环境下的心理压力，增强了游戏的沉浸感(图1)。

图1  在“奇切斯特研究周”活动中开放当地民众体验《Water Neutral City》游戏(Eduardo Rico CARRANZA摄) 

Fig. 1  The game Water Neutral City takes centre stage during the “Chichester Research Week” event, where it was made accessible to the public for hands-on engagement

《To Bee Free》则是一款注重合作与生态可持续性的多人游戏。玩家分别扮演农业产业链上的不同角色(养蜂人、农场主、零售商)，通过机制设计的协作与竞争，学习如何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平衡；动态设计通过随机事件卡的即时反馈，让玩家直观感受到短期决策与长期影响之间的紧密关系；美学设计采用互动技术与细致的视觉表现，突出农业生态系统的脆弱性与协作的重要性(图2)。

图2  由英国伯明翰南部的实际地理状态转化的交互式棋盘(徐汉喆摄)

Fig. 2  The interactive game board transformed from the actual geographical condition of southern Birmingham, UK

《Dummy City》则强调城市空间争夺中的对抗与博弈。玩家分为开发团队与社区组织，通过严格模拟的城市规划规则机制，争夺棋盘控制权；动态表现为竞争性互动与政策博弈，驱动游戏进程；美学上采用巴洛克风格视觉元素，营造出戏剧化的冲突场景，增强玩家对城市规划冲突与权衡的深入理解(图3)。

图3  在研究团队成员指导下进行的《Dummy City》游戏(Eduardo Rico CARRANZA摄) 

Fig. 3  Dummy City game conducted under the guidance of research team members